一进入三月整个人变得异常的敏感,对时间流逝的知觉、细节的关注、生命的体验都达到了一个很久没来过的高峰。三月十三号,从冬令时切换到夏令时,第二天照常七点起床,打开百叶窗一看,东方还将晓未晓,于是静坐窗前,欣赏一场久违的日出。世间还有什么比黎明前的自我觉醒更令人振奋,更值得人庆祝。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陶渊明的这句诗放在任何一个季节轮转的节点都令人感慨万千。再则,三月的加州烟雨飘摇,在皮肤的毛孔间想起南国的潮湿,雨季,还有打着伞或拿着苹果寻找着命运的姑娘。可突然又一个晴空万里,落英缤纷,仿佛一次小调到大调的调性转换。
身体早于大脑收到了大自然的邀约,清晨空荡荡的街道,是一次私密的约会;繁芜嘈杂的工业机器,是一场理智对文明的叛逃;繁星点点的夜空,是一次与高于理智的终极哲学的对话。为尚能感知与被感知而感到无比的荣耀:绝不能忘了来时走过的道路。在小与大,长与短,复杂与简单的二律背反中,巧妙地选择站在一个不偏不倚的坐标上,静观时变,正如等待黎明的第一声划破长空的鸟鸣。
梦境也悄然地回归。却分辨不出是清醒地在做梦,还是梦到自己清醒着。梦通过它无处不在的虫洞,连接过去与未来,未来虽然可见不过一纸空白,过去虽然已逝却不时造访; 所有被今天所超越的都将成为永恒,黄金的,浓郁的,极乐的。
Zeitgeist,德语词,意为时代精神。三月的耳虫, 和三月共享一个频率。一个词能比一个季节的变换更让人心潮澎湃, 到处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是查拉图斯特拉么,站在时间的最高峰,面朝将晓未晓的东方,高喊:Zeitgeist! Zeitgeist! Zeitgeist!
2016.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