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和读者之友协会的朋友们一起去无锡度过了一个非常欢乐的周末。生活在上海的一大优势就是能以辐射状地去周边城市浪,仿佛就是石子扔到湖中的中心点,激起层层浪。同去的小伙伴中家乡从北到南排列最靠北边的竟然是安徽的,幸好有一个广州人和台湾人,使得这次游玩可以称得上一次“天南海北”的聚会。
无锡地属苏锡常地带,历来属于富庶之地,近代中国商业发展先驱。高铁进入无锡时,一幢幢拔地而起的住宅楼鳞次栉比,入住率却相当低,让我想起老家绍兴那也是如此,前几年房地产热的时候一大块地段上住宅楼商品房雨后春笋般地建成,结果现在房地产冷下去了那些房子就供大于求成了摆设无人问津,据说绍兴现在的房子十几年都卖不光。
团队旅行和个人旅行的主要区别在于旅程的自由性上,一个人出去旅行即使坐在茶社里喝一上午的早茶、在夜晚灯火辉煌的秦淮河边散步到下半夜的月亮爬上柳梢头都显得充实而有趣,团队旅行则更注重一种集体参与感,就像多年未见的朋友重逢出去吃饭,去哪吃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聊天,海阔天空地聊。
当然,吃完饭拍个合影留念顺便发个朋友圈也是一种集体参与感的表现。但是总有些人喜欢本末倒置,以为参加个班级毕业游拍几张跳得老高老高的照片就能填补前几年缺席的集体感或者同学情谊,殊不知真正认识一个人、和一个人做朋友最重要的是深入的沟通和了解,并非一张几百万像素点的数码照片所能替代。无锡其实有不少人文景点,比如盲人音乐家阿炳的故居,但时间有限终未成行,这次只去了最负盛名的鼋头渚和蠡园。你若进到蠡园,看到那些儿童游乐设施和水上游乐项目,你就会意识到这根本连个园林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挂了范蠡和西施典故的市民公园而已。想到若是范蠡在世,按照他那个生意和政治头脑,势必会将这蠡园开发得比现在有趣多了。相比之下,鼋头渚就好玩多了,无论是那芳草萋萋还是那湖光山色,徜徉其中,再佐以四月的春风,酒量再好如我也难免沉醉不知归路。由于去得比较晚,樱花都差不多谢光了,只剩些许的晚樱风韵犹存。到了黄昏时分,夕阳将鼋头渚的山水石鸟涂抹得柔美而动人,似乎那些林中高歌的鸟儿都已然醉倒在四月的漫天飞絮中——谁还会去理会艾略特那个老学究的“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呢。当我乘坐游船离开鼋头渚小岛时,看着辽阔的太湖被游船划破得波光粼粼,看着湖面上自由翱翔的白鹭,看着渐渐远去的岛屿,觉得“鼋头渚”这个名字起得极具古意,似乎能以这名字为月光宝盒,瞬间穿越回盘古开天辟地后混元天地的世界中。毕竟谁会对一个叫“龟头渚”的地方浮想联翩呢。
“太湖佳绝处,毕竟在鼋头”,山水富饶之地必有绝世美食,无锡菜给我这个老饕留下了难忘的滋味。本以为绍兴或者上海的菜够甜了的,和无锡菜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无锡菜简直到了无菜不甜的境界。对于我这种从小嗜好吃甜食的人这自然是极好的。像无锡本帮的红烧排骨、四喜面筋、太湖酥藕、桂花年糕、爆炒螺丝、太湖白鱼、蟹粉豆腐等都是口味一流的,但唯独有一样我无法接受,那就是无锡小笼包——连小笼包里都放了好多糖!而我偏好的小笼包的吃法乃是将鲜美多汁的小笼包蘸着醋吃,而放糖的小笼包蘸醋丝毫没有糖醋的口味。当然也不排除我吃的那客小笼包做的不好,因为是在无锡火车站旁边的快餐店匆匆忙忙吃的。美食有时候就像北京的蓝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次误打误撞走进了一家位于南长街上的叫“味道私房菜”的餐馆,仗着我们人多点了一桌子本帮菜,结果上来的每一道菜都是极品的美味。最后众人吃得还不够尽兴遂又加点了一盘爆炒螺丝和桂花年糕,差可比拟音乐会中音乐家常规演出结束后观众听的不够尽兴全场经久不息地鼓掌吆喝请音乐家再次上台加演,也就是encore。没想到竟能在美食圈里遇到这种“返场”的事,无锡之旅不虚此行。
第二天早上我早起走出酒店上街觅食。逛完了附近的江尖公园后大概八点半,开始四处寻找早餐店。问了好几家都才刚开始开门准备一天的食材,暂不提供服务。我想吃碗热气特特的小馄饨或者小笼包的愿望竟然都难以实现!而在上海,如果你曾经试过在早上五点走在大马路上,你将亲眼目睹着这个庞大的城市是如何慢慢地苏醒,然后迅速地投入到一天繁忙的工作中。这不禁又让我想起了老扬州人的风俗”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早上去茶社泡壶茶,吃点汤包(皮包水),一上午就过去了;下班了就去澡堂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水包皮),一晚上就过去了。两座城市的生活节奏与上海相比自然多了几分闲适与懒散,似乎也契合着一个由来已久的词牌名——扬州慢。
两天的欢乐时光转瞬即逝,我又马不停蹄地钻进了魔都的怀抱继续往日的生活。一日晚上泡茶读书,季羡林的《清华园日记》,意外看到他在某年某月十六日的日记,摘抄如下:
饭后乘汽车游太湖。远望黄水际天,茫茫浩浩。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大的水,乘小艇至鼋头渚。
同时经梅园下车。梅园很有名,但看来则没有什么意思,不过还颇曲折幽邃,大概冬天梅花开时,一定很好。这里女人很风骚。
梅园我估摸着应该就是如今的蠡园了。不过这风骚的女人们却不知去了哪里。